“小孤山”文艺 | 张丽玲 ◆ 最为温暖是春晖

时光始终温柔又坚定地走过。今年，当我发现妈妈已经不能再对我们嘘寒问暖、不能再跟我们正常聊工作、聊生活时，才万般无奈地从心底彻底接受爸妈已经老了的现实。我也终于得以静下心来，从记忆中翻出些尘封已久的往事，过滤出关于妈妈的点点滴滴。

自记事起，妈妈就是坚强、勤劳、干练的样子。她出身于书香门第，外祖父是当地的乡绅，舅舅学识渊博，两个大娘也都是谦恭达理。妈妈19岁跟爸爸成亲，当时是爸爸的私塾先生看见妈妈漂亮能干才给保的媒。爸爸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，为人正直，又能吃苦，舍得在孩子的教育上投入。妈妈曾说，这辈子嫁给爸爸她不后悔。

爸爸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，妈妈里里外外都要操持，总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。我们小时候虽然不是常有新衣服穿，但妈妈每天都会把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。妈妈心灵手巧，做的布鞋好看又合脚，小时候过年我们脚上穿的新布鞋都是同龄人眼热的对象。在缺吃少穿的年代，妈妈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管理好每一季庄稼，在田头地边空处开荒种菜，只为我们不饿肚子。妈妈做南瓜饭甜而不腻，手擀面、饭豆粑，过年做的肉圆和萝卜圆子都是记忆中的美味。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到周末，爸爸会带着几个孩子，扛着“神仙网”去村里池塘里捞鱼，总有或多或少的收获。特别在下过一场暴雨后，池塘边进水处，一网撒下去，我们的盘中餐就有了鲜美。

妈妈心地善良，记得有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，村里一位叔叔到我家来借粮，妈妈把家里最好的稻谷借给他，说大家都不容易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。父母的言传身教，让我们也都成为懂得感恩的人。大姐是兄弟姐妹的榜样，上大学期间再困难也要留点钱给弟妹们买书看。便是现在我们都老大不小了，大姐还是会经常给我们买衣服穿。哥哥也多次给予亲朋力所能及的帮助。

从小爸妈就教导我们，自己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。那时候总羡慕村里同龄的孩子放学了可以自由地玩耍，可我们不行，既要把书读好，放学还要帮忙一起干农活。在我们的求学路上，妈妈给予了最坚定的支持，不管男女一视同仁。弟弟小时候比较调皮，更受到了爸妈严厉的管教，他有句话“别人家是重男轻女，我们家是重女轻男”一直都是我们调侃的话题。

1991年随着我和小弟去外地求学，有着六个孩子的爸妈进入“空巢”期。妈妈那段时间非常不适应，每每听到其他孩子喊妈都会不由自主想答应，每到傍晚妈便会到路口像个孩子一样等爸爸下班回家。弟弟跟我说起过，他上高中第一次回家，妈见了他之后泪流满面。那时候书信是主要的传递信息的工具，我们基本上每月写一封信给家里，这时候妈听爸读信件便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。每到年关，我们一个个都放假回家，妈总是提前准备大批好吃的，塞满我们的胃口，塞满我们的行囊，也塞满我们的记忆。

妈妈的记忆力是公认的好。村里有谁不记得自己孩子的生日都来问老妈。她还记得很多老歌的歌词，也会唱；儿时夏夜乘凉的时候，爸会拉起二胡，妈唱几段黄梅戏。那时候早忘了蚊虫叮咬，记忆中只留下夏夜的凉风、草叶的清香和天上的繁星。

1998年老爸老妈离开老房子，搬到村头大路边的新房子住。妈妈开起了小卖部，当起了店主。她识字不多，但所有小商品的价格全都记在脑子里，从未出现差错。她一生勤俭持家，我们都在上学时经济拮据，那时候妈妈说，哪天想买什么东西立即有钱去买就心满意足了。可等到她终于有钱自由支配时，她又舍不得花了。有一天我跟她开玩笑说：“妈，你现在也是万元户了，不要舍不得买东西。”可她还是觉得钱来得不容易，继续着她的省吃俭用。

妈在哪里，家就在哪里。2010年到2018年，爸和妈继续在老家居住，在邻里相亲的关照下，妈妈也能照顾好自己。我和三姐在县城安了家，每到周末便会回去看看他们。爸妈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国庆和春节两个长假孩子们从北京、南京、合肥相约回到老家，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大小孩子们准备喜欢吃的、喝的，跟我们一起聊天到很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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