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黎君《挥之不去的乡愁》 心香文艺

陆黎君作品，主编黄幼中

多年前，我家门前有个美丽的园子。园中种菜、种树、也种花。

起先是九棵树，因间距太近，影响树根伸展，故此，其中几棵移入了别家园中，我们自己只留下四棵。那是名为大秋的沙果树，春季开出满树粉白的花朵，夏季结着一树青绿的嫩果，而秋季，沙果成熟为紫红色，远远望去，自成一道风景，赛过春花的旖旎与夏华的蓬勃，兀自在风中吟唱着一首秋色赋。入口的滋味，甜为主调，酸是陪衬，脆压韵脚，无论何时何地想起，都令人怀念不已。

菜的品种也多，且不说水嫩的黄瓜，莹紫的茄子，红、绿的辣椒，赤、黄的西红柿，单说那蚕豆和扁豆，它们原是南方的菜蔬，北方少见，在开花、结荚时节，常常惹人驻足询问，目光中满是艳羡。水煮茴香豆，清炒扁豆丝，那清香，经久不衰地在舌尖缠绵。

父母都是爱花之人，由此，让我们的园子又有了不同。果树下，园子边，甚至是垄沟里，花儿和蔬菜比着赛着发芽吐绿，享受着专属于自己的雨露阳光，时令一到，便会竞相捧出各自的丰硕与美丽。

先说虞美人。花开单瓣，薄如蝉翼，如绸似绫。它腰身纤细，面庞羞红，只需一丝清风，便能跳一曲霓裳羽衣舞，极尽妩媚、妖娆。花如其名，它是从远唐一路逶迤而来的美人。种它的时候，父亲给我讲了南唐后主的故事，一首虞美人，成为他生命的绝唱。

再说地瓜花，因其大方、富丽，又名大丽花。虽然花无香味，但花朵硕大，层层叠叠，雍容华贵，绚丽多姿。它花期长，色彩丰富，有人这样形容它：“红晕晕犹如贵妃醉酒，白莹莹好似仙女披纱，黄灿灿如同嫦娥舞袖”。常见的为紫红及红白相间颜色，它喜欢半阴环境，依偎着果树生长，不会孤单寂寞。初秋盛开，令人惊艳，它的瑰丽，长长久久灿烂在记忆里。

扁豆本属于蔬菜，然而，它的花朵却像紫色的蝴蝶，时时牵着人们的目光。它攀爬在园子边，不受羁绊，按着自己的心意生长，面对路上的行人，笑意盈盈。秋渐深了，大多的花朵都已谢幕，扁豆花依然且落且开，在秋风里翩跹。结出的豆荚，像母亲生日那夜的弯月亮，镶着紫色花边，静美安详。

菊花是在季节走向寂寥的时候，它才含苞、绽放。星稀月朗的天幕，辽阔苍茫。虫鸣声轻柔温软，似喁喁低语，唯恐惊扰了花梦。中秋的窗前月原本不寻常，因了父亲的生日烛光和这场花事，便更加不同，一地清辉，满室幽香。菊花是君子，温润谦和。别的植物欣欣向荣时，它总是沉寂着，当盛大的演出即将结束时，它才最后出场，展示它独有的绚烂。它是深秋的安慰，它是初冬的温暖。

源于父母，我也爱花。除了自家园中栽种的之外，家乡田野里那些娇俏、朴实又活泼的小野花，比如酢浆草、鸭舌草，比如冰凌花、鸢尾花，也尤其惹人喜爱。它们开得随性，开得率真，如同我们的童年，幸福、欢快。

光阴一晃就过去了，多年后的晚霞依旧五彩斑斓，只是生活中已然物是人非。母亲去世了，父亲去世了，兄弟姐妹散落四方，漂泊的心，无处安放，唯有拥着我们共同的回忆，温暖孤寂时光。

雨一场接一场，风夹着阵阵凉意，秋的味道日渐浓烈了。“怀旧暗听秋雁过，梦归偏爱晓更长。”梦中的夜依旧有月光，有虫鸣，有花香。梦中的雁阵依稀旧相识，一路鸣唱，余音悠长。梦醒，瑟缩在秋的清冷与荒凉中，独自惆怅。

乡愁是色彩。白云在碧蓝的天幕上变幻多姿，只要你伸出手，便能撷下你想要的那一朵。

乡愁是声音。是系在树梢上的童声欢笑，是踏在小溪水里的少年歌唱。

乡愁是味道，是清河水的甘冽，是黑土地的芬芳，是父母怀抱的馨香。

乡愁是缠缠绕绕无法忘却的思念，始终如影随形，挥之不去。

“多情自古伤离别，更那堪，冷落清秋节。”

【来源：文学艺术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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